Paulo Coelho 保罗·科埃略

1

男孩名叫圣地亚哥。黄昏时分，男孩带着他的牛群来到一座废弃的教堂。屋顶早已坍塌，圣器室曾经所在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他决定在那里过夜。他让所有的羊都从被毁坏的大门进去，然后在门上铺上一些木板，防止羊群在夜间走失。这一带没有狼，但有一次，一只动物在夜里走失了，男孩不得不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寻找它。
他用外套扫了扫地面，然后躺下，用刚读完的书当枕头。他告诉自己，他得开始读厚一点的书：这样能看得更久，做枕头也更舒服。
当他醒来时，天还是黑的，抬头仰望，他可以透过半毁的屋顶看到星星。
他想，我还想再睡一会儿。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和一周前一样的梦，他又一次在梦结束之前醒了过来。
他站起来，拿起羊角锤，开始唤醒还在熟睡的羊群。他注意到，只要他一醒来，他的大多数动物也开始躁动起来。仿佛有一种神秘的能量将他的生命与羊群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与羊群在一起，带领它们在乡间寻找食物和水。他喃喃自语道：”它们已经习惯了我，知道我的日程安排”。想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恰恰相反：是他习惯了羊群的作息时间。
但其中有些人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醒来。小男孩用羊角棒挨个戳它们，叫着每只羊的名字。他一直相信，羊能听懂他说的话。因此，有时他会给羊儿们读自己书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部分，或者给它们讲牧羊人在田野里的孤独或快乐。有时，他会向羊儿们讲述他在经过的村庄里看到的事物。
但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只和他们谈了一件事：那个女孩，她是一个商人的女儿，住在他们大约四天后要到达的村子里。他只去过那个村子一次，是在前年。这位商人是一家干货店的老板，他总是要求当着他的面剪羊毛，以免上当受骗。一个朋友向男孩介绍了这家店，他就把羊带到了那里。

2

“男孩对商人说：”我要卖一些羊毛。
店里很忙，商人让牧羊人等到下午再去。于是，男孩坐在商店的台阶上，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我不知道牧羊人还识字”，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女孩是典型的安达卢西亚人，一头飘逸的黑发，一双眼睛让人依稀想起摩尔征服者。
他回答说：”嗯，通常我从羊群中学到的东西比从书本上学到的多”。在他们交谈的两个小时里，她告诉他自己是商人的女儿，并谈到了村里的生活，每天都过得和往常一样。牧羊人告诉她安达卢西亚乡村的情况，并讲述了他停留过的其他城镇的消息。
与羊群的谈话相比，这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改变。
“有一次，女孩问：”你是怎么学会读书的？”
他说：”就像每个人学的一样”。”在学校”。
“好吧，如果你识字，为什么你只是个牧羊人？”。
“男孩喃喃自语地回答，以此逃避回答女孩的问题。他相信女孩永远不会明白。他继续讲述他的旅行故事，而她那双明亮的摩尔人眼睛则因恐惧和惊讶而瞪得大大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男孩发现自己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结束，希望她的父亲能一直忙下去，让他等上三天。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渴望永远生活在一个地方。有了这个乌发姑娘，他的日子就再也不会一样了。
但是，商人终于出现了，他让男孩剪四只羊的毛。他付了羊毛的钱，并请牧羊人来年再来。

3

而现在，离他回到那个村庄只有四天了。他很兴奋，同时也很不安：也许那个女孩已经把他忘了。许多牧羊人经过这里，出售羊毛。
“没关系”，他对羊群说。”我在别的地方也认识别的女孩。
但他心里明白，这并不重要。他知道，牧羊人就像海员和旅行推销员一样，总能找到一个小镇，那里有一个能让他们忘记无忧无虑的流浪乐趣的人。
天亮了，牧羊人催促着羊群向着太阳的方向前进。他想，他们从来不需要做任何决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们总是跟在我身边。
羊只关心食物和水。只要小男孩知道如何找到安达卢西亚最好的牧场，它们就是他的朋友。是的，它们的日子千篇一律，从日出到黄昏的时间似乎没有尽头；它们年轻的时候从未读过一本书，当男孩向它们介绍城市的风景时，它们也听不懂。它们只满足于食物和水，作为交换，它们慷慨地奉献出自己的羊毛、陪伴和偶尔的肉食。
男孩想，如果我今天变成了怪物，决定一个接一个地杀死它们，只有在大部分羊群被屠杀之后，它们才会有所察觉。他们信任我，他们已经忘记了如何依靠自己的本能，因为我带领他们找到了食物。
男孩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也许，那座长着梧桐树的教堂曾经闹过鬼。这让他第二次做了同样的梦，也让他对忠实的同伴感到愤怒。他喝了一点前一晚晚餐剩下的酒，把外套拢得更紧了。他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当太阳升至顶点时，热量会非常大，他将无法带领羊群穿过田野。这是西班牙夏季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炎热的天气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得不带着外套。但当他想抱怨夹克太重时，他又想起，因为有了夹克，他才抵御住了黎明的寒冷。
他想，我们必须做好应对变化的准备，他对夹克的重量和温暖表示感谢。
夹克有它的用途，男孩也有它的用途。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旅行，在安达卢西亚的土地上行走了两年之后，他对该地区的所有城市都了如指掌。这次来，他打算向女孩解释，一个普通的牧羊人怎么会识字。他曾在神学院学习到 16岁。他的父母希望他成为一名牧师，从而成为这个普通农家的骄傲。他们像羊群一样辛勤劳作，只为有饭吃有水喝。他学习过拉丁语、西班牙语和神学。但他从小就想了解这个世界，这对他来说比认识上帝和了解人类的罪孽更重要。
一天下午，在一次探亲途中，他鼓起勇气告诉父亲，他不想当神父。他想去旅行。

4

“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经过这个村子，儿子”，父亲说。
“他们来这里寻找新事物，但当他们离开时，他们基本上还是来时的样子。他们爬上山顶去看城堡，最后却认为过去的一切都比现在的好。他们或金发碧眼，或肤色黝黑，但基本上和生活在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我想看看他们居住的城镇里的城堡”，男孩解释道。
父亲接着说：”那些人看到我们的土地后，说他们想永远住在这里”。
“儿子说：”嗯，我也想看看他们的土地，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父亲说：”来这里的人有很多钱花，所以他们有能力旅行。”在我们中间，只有牧羊人会旅行”。
“好吧，那我就当牧羊人！”。
父亲不再多说。第二天，他给了儿子一个小袋，里面装着三枚古老的西班牙金币。
“有一天，我在田野里发现了这些金币。我想把它们作为你遗产的一部分。用它们来买你的羊群，到田里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的乡村是最好的，我们的女人是最美的”。
他向男孩表达了祝福。男孩从父亲的目光中看到了他自己能够周游世界的愿望–尽管他的父亲不得不将这种愿望埋葬在数十载的岁月中，在为水喝、为食物吃、为每天晚上在同一个地方睡觉而挣扎的重担下，这种愿望依然存在。

5

地平线被染成了红色，太阳突然出现了。小男孩回想起与父亲的那次谈话，感到非常高兴；他已经见过许多城堡，也见过许多女人（但没有一个能与几天后等待他的女人相提并论）。
他拥有了一件夹克、一本可以交换的书和一群羊。但最重要的是，他每天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他厌倦了安达卢西亚的田野，他可以卖掉羊群出海。等他在海上玩够了，他就已经认识了其他城市、其他女人和其他幸福的机会。他看着日出想，我不可能在神学院找到上帝。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寻找新的道路。他从未去过那座被毁坏的教堂，尽管他曾多次走过那些地方。世界之大，无穷无尽；他只需让羊群暂时设定路线，就会发现其他有趣的事物。问题是，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每天都在走一条新路。它们看不到田野是新的，季节是变化的。他们只想着食物和水。
也许我们都是这样，男孩喃喃自语。即使是我–自从遇到商人的女儿后，我就再也没想过其他女人了。看着太阳，他计算着中午之前就能到达塔里法。在那里，他可以把书换成更厚的，把酒瓶装满，刮刮胡子，理理头发；他必须为与女孩的会面做好准备，他不想去想是否会有其他牧羊人，带着更多的羊群，比他先到，并向他求婚。
他想，正是梦想成真的可能性让生活变得有趣，他又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加快了脚步。他突然想起，在塔里法，有一位会解梦的老妇人。

6

老妇人把男孩领到她家后面的一个房间，房间与客厅之间用彩色珠帘隔开。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尊耶稣圣心像和两把椅子。
女人坐了下来，并让他也坐下。然后，她握住他的双手，开始静静地祈祷。
听起来像是吉普赛人的祈祷。男孩已经有过和吉普赛人一起上路的经历；他们也旅行，但他们没有羊群。人们说吉普赛人一生都在欺骗别人。人们还说，他们与魔鬼有约定，他们绑架孩子，把他们带到神秘的营地，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小男孩从小就害怕被吉普赛人抓走，当老妇人握住他的双手时，这种童年的恐惧又回来了。
但她的手上有耶稣圣心，他想，试图安慰自己。他不想让自己的手开始颤抖，让老妇人知道他在害怕。他默默地念了一句 “我们的父亲”。
“非常有趣”，女人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男孩的手，然后她沉默了。
男孩开始紧张起来。他的手开始颤抖，女人也感觉到了。
他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我不是来让你给我看手相的”，他说，他已经后悔来了。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付了钱就走，什么也不学，他太看重自己反复出现的梦了。
“老妇人说：”你来是为了了解你的梦。”梦是上帝的语言。当他用我们的语言说话时，我能解释他说的话。但如果他用灵魂的语言说话，只有你能听懂。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要向你收取咨询费。
男孩想，这又是一个骗局。但他决定冒险一试。牧羊人总是要冒着狼群和干旱的危险，而这正是牧羊人生活的精彩之处。
“我做过两次同样的梦”，他说。”我梦见自己和羊群在田野里，一个孩子出现了，开始和动物们玩耍。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做，因为羊害怕陌生人。但孩子们似乎总能和它们一起玩耍，而不会吓到它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动物怎么知道人类的年龄”。
“再给我讲讲你的梦吧”，女人说。”我得回去做饭了，因为你没有多少钱，所以我不能给你太多时间”。
“孩子继续和我的羊玩了好一会儿”，男孩继续说，有点不高兴。”突然，孩子双手拉着我，把我带到了埃及金字塔。
他停顿了一会儿，想看看女人是否知道埃及金字塔是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
“然后，在埃及金字塔”–为了让老太太明白，他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慢–”那个孩子对我说：’如果你到这里来，就会找到隐藏的宝藏’。就在她要告诉我具体位置时，我醒了过来。两次都是这样”。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再次握住他的手，仔细地研究起来。
“她说：”我现在不会向你收取任何费用。”但如果你找到了宝藏，我想要十分之一。
男孩开心地笑了。因为做了一个关于宝藏的梦，他可以省下他仅有的一点钱了！
他说：”好吧，解梦吧”。
“首先，向我发誓。发誓你会把你宝藏的十分之一给我，以换取我要告诉你的东西”。
牧羊人发誓他愿意。老妇人让他看着耶稣圣心像再次发誓。
她说：”这是用世界语言做的梦”。”我可以解释它，但解释起来非常困难。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应该从你们的发现中分一杯羹。
“这就是我的解释：你必须去埃及的金字塔。我从未听说过它们，但是，如果是一个孩子向你展示了它们，那么它们是存在的。在那里，你会找到让你成为富翁的宝藏”。
男孩很惊讶，然后又很恼火。他不需要为此去找那个老妇人！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不用付钱。
他说：”我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
“我告诉过你，你的梦想很难实现。生活中简单的事情才是最不平凡的；只有智者才能理解它们。因为我没有智慧，所以我不得不学习其他技艺，比如看手相”。
“那我怎么去埃及呢？”。
“我只会解梦。我不知道如何把梦变成现实。所以我只能靠女儿们给我的钱生活”。
“如果我永远到不了埃及呢？”
“那我就拿不到钱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女人让男孩离开，说她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男孩很失望，他决定再也不相信梦了。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去市场买了些吃的，他用自己的书换了一本更厚的书，他在广场上找了一张长椅，在那里他可以品尝他买的新酒。天气炎热，葡萄酒沁人心脾。羊群在城门口一个朋友的马厩里。男孩在城里认识很多人。这正是旅行吸引他的地方–他总能交到新朋友，而且他不需要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
当一个人每天都见到同样的人，就像他在神学院时那样，他们就会成为这个人生活的一部分。然后他们就会希望这个人有所改变。如果一个人不是其他人想要的样子，其他人就会生气。
似乎每个人都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有清晰的认识，但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却一无所知。
他决定等到太阳在天空中沉得更低一些时，再跟着羊群穿过田野回去。三天后，他将和商人的女儿在一起。
他开始读他买的那本书。书的第一页描述了一个葬礼仪式。其中涉及的人名非常难念。他想，如果他能写一本书的话，他会一次介绍一个人，这样读者就不用担心记住很多名字了。
当他终于能够集中精力阅读时，他更喜欢这本书了；埋葬的地点是在一个雪天，他欢迎这种寒冷的感觉。当他读下去的时候，一位老人在他身边坐下，试图和他搭讪。
“他们在做什么？”老人指着广场上的人们问道。
“工作”，男孩干巴巴地回答，看起来似乎想专心读书。
其实，他想的是当着商人女儿的面剪羊毛，让她看看他是个能干难事的人。他已经想象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每次，当他解释必须从后往前剪羊毛时，女孩都会被吸引住。在剪羊毛的过程中，他还努力回忆一些好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他在书上读到的，但他会把它们说成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她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差别，因为她不识字。
与此同时，老人继续试图搭讪。他说自己又累又渴，问是否可以喝一口男孩的酒。男孩拿出自己的酒瓶，希望老人不要再打扰他。
但老人还想说话，他问男孩在读什么书。男孩很想不客气地搬到另一张长椅上，但父亲教导他要尊敬老人。于是，他把书递给老人–原因有二：第一，他自己也不知道书名该怎么念；第二，如果老人不识字，他可能会感到羞愧，并主动决定换凳子。
“嗯…… “老人说，他看着书的四面八方，好像它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是一本重要的书，但它真的很烦人”。
男孩吓了一跳。老人会读书，而且已经读过这本书了。
如果真像老人说的那样，这本书令人讨厌，男孩还有时间把它换成另一本书。
老人接着说：”这本书说的和世界上几乎所有其他书说的都一样”。”它描述了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它最后说，每个人都相信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什么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男孩惊讶地问。
“这就是：在我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我们失去了对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的控制，我们的生活被命运控制。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男孩说：”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们想让我当牧师，但我决定当牧羊人”。
“这样好多了”，老人说。”因为你很喜欢旅行”。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男孩自言自语道。与此同时，老人正在翻阅那本书，似乎根本不想把书还回去。男孩注意到老人的衣着很奇怪。他看起来像个阿拉伯人，这在当地并不罕见。非洲距离塔里法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人们只需乘船穿过狭窄的海峡。阿拉伯人经常出现在城市里，他们一边购物，一边念叨着他们奇怪的祷文，一天要念好几遍。
“你从哪里来？”男孩问。
“来自很多地方”。
“男孩说：”没有人可以来自很多地方。”我是一个牧羊人，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只来自一个地方–来自一座古城堡附近的城市。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那么，我们可以说我出生在塞勒姆”。
男孩不知道塞勒姆在哪里，但他不想问，怕显得自己无知。他看了一会儿广场上的人们，他们来来往往，似乎都很忙。
“那么，塞勒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问道，试图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还是老样子”。
还没有线索但他知道塞勒姆不在安达卢西亚。如果是的话，他早就听说过了。
“那你在塞勒姆做什么？”他坚持问。
“我在塞勒姆做什么？”。老人笑了 “我是塞勒姆的国王！”
男孩想，人们总是说奇怪的话。有时候和羊在一起会更好因为他们什么都不会说最好还是一个人看书。在你想听故事的时候，它们就会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但当你与人交谈时，他们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让你不知如何继续交谈。
老人说：”我叫麦基洗德”。”你有几只羊？”。
男孩说：”够多了”。他看得出，老人想更多地了解他的生活。
“好吧，那我们就有麻烦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羊够多，我就帮不了你。
男孩被激怒了。他不是在寻求帮助。是老人要喝他的酒，挑起了谈话。
“把我的书给我”，男孩说。”我得去收羊，然后出发”。
“老人说：”给我十分之一的羊，我就告诉你如何找到宝藏”。
男孩想起了自己的梦，突然间一切都明白了。那个老妇人没有向他收取任何费用，但那个老人–也许是她的丈夫–会想办法用更多的钱来换取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的信息。这个老人可能也是个吉普赛人。
但还没等男孩开口，老人就俯下身，拿起一根棍子，开始在广场的沙地上写字。他的胸前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强烈得让男孩瞬间睁不开眼。老人用他的斗篷遮住了那东西，动作之快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当他的视力恢复正常后，男孩才看清了老人在沙上写的字。
在那个小城市广场的沙地上，男孩读到了他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以及他曾经就读的神学院的名字。他读到了商人女儿的名字，而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他还读到了一些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事情。

7

老人说：”我是撒冷的国王”。
“国王为什么要和一个牧羊人说话？”男孩又惊又窘地问道。
“有几个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成功地发现了自己的命运。”
男孩不知道一个人的 “命运”是什么。
他说：”这就是你一直想要完成的事情。每个人在年轻时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在他们的人生中，一切都很清晰，一切都有可能。他们无所畏惧，敢于梦想，渴望自己一生中希望实现的一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神秘的力量开始让他们相信，他们不可能实现自己的命运”。
老人说的话对男孩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他想知道那股 “神秘的力量 “是什么，如果他告诉商人的女儿，她一定会印象深刻！
“这是一种看似消极的力量，但实际上它告诉你如何实现自己的命运。它让你的精神和意志做好准备，因为在这个星球上有一个伟大的真理：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什么，当你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那是因为这种欲望源自宇宙的灵魂。这是你在地球上的使命”。
“即使你只想旅行？或者娶一个纺织品商人的女儿？
“是的，甚至是寻找宝藏。人们的幸福滋养着世界的灵魂。不快乐、羡慕和嫉妒也会滋养它。实现自己的命运是一个人唯一真正的义务。万物一体。
“当你想要某样东西时，全宇宙都会合力帮助你实现它。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观察着广场和镇上的人们。还是老人先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放羊？
“因为我喜欢旅行。
老人指了指站在广场一角橱窗里的面包师。
“他小时候也想去旅行。但他决定先买下自己的面包店，把钱存起来。等他老了，他要去非洲待一个月。他从未意识到，人在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有能力去做自己梦想的事情”。
男孩说：”他应该决定成为一名牧羊人”。
“嗯，他想过这个问题”，老人说。”但面包师比牧羊人更重要。面包师有家，而牧羊人露宿街头。父母宁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嫁给面包师，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嫁给牧羊人”。
想到商人的女儿，男孩心里一阵酸楚。她的镇上肯定有一个面包师。
老人接着说：”从长远来看，人们对牧羊人和面包师的看法比他们自己的命运更重要。
老人翻了翻书，翻到一页就坐下来读。男孩等待着，然后打断了老人的话，就像他自己被打断一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正在努力实现自己的命运。而你正处于即将放弃这一切的时刻”。
“那你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并不总是这样，但我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出现。有时我以解决方案或好主意的形式出现。其他时候，在关键时刻，我让事情更容易发生。我还做了其他一些事情，但大多数时候人们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做了这些”。
老人说，一周前，他被迫出现在一名矿工面前，并变成了一块石头。矿工放弃了一切去开采祖母绿。五年来，他一直在某条河流工作，检查了数十万块石头，寻找祖母绿。矿工正要放弃一切，就在此时，如果他再检查一块石头——再检查一块——他就会找到他的祖母绿。由于矿工为了自己的命运牺牲了一切，老人决定参与其中。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滚到了矿工的脚边。矿工带着五年毫无结果的愤怒和沮丧，捡起石头扔到一边。但他扔出的力道太大了，以至于它击碎了落在上面的石头，而破碎的石头中镶嵌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祖母绿。
“人们在生命的早期就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是什么”，老人带着某种苦涩的语气说道。 “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么早就放弃的原因。但事实就是这样”。
男孩提醒老人，他说过一些关于隐藏宝藏的事情。
“宝藏被流水的力量发掘出来，也被同样的水流埋葬”，老人说。 “如果你想了解你自己的宝藏，你就必须给我你羊群的十分之一”。
“那我的宝物十分之一呢？”。
老者一脸失望。 “如果你一开始就承诺你还没有得到的东西，你就会失去努力实现它的欲望”。
男孩告诉他，他已经答应将十分之一的宝藏送给吉普赛人。
“吉普赛人是让人们这样做的专家”，老人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很高兴你了解到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这就是光之战士试图教导的内容”。
老人把书还给了男孩。
“明天，同时，给我带来十分之一的羊群。我会告诉你如何找到隐藏的宝藏。下午好”。
然后他就消失在广场的拐角处。
男孩又开始看书，但他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他既紧张又不安，因为他知道老人是对的。他走到面包店买了一条面包，想着要不要告诉面包师老人对他的评价。有时候，保持现状会更好，他心里想，然后决定什么也不说。如果他要说什么，面包师会花三天的时间考虑放弃这一切，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这个男孩当然可以抵制给面包师带来这种焦虑。于是他开始在城里闲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门口。那里有一栋小楼，有一个窗口，人们可以在那里购买去非洲的机票。他知道埃及位于非洲。
“我可以帮你吗？” 窗后的男人问道。
“也许明天，”男孩说着就走开了。如果他只卖掉一只羊，就足够他到达海峡对岸了。这个想法让他感到害怕。
“又一个梦想家”，售票员看着男孩走开，对他的助手说道。
“他没有足够的钱去旅行”。
当站在售票窗口时，男孩想起了他的羊群，并决定他应该回去当牧羊人。两年的时间里，他学会了关于牧羊的一切：他知道如何剪羊毛，如何照顾怀孕的母羊，以及如何保护羊免受狼的侵害。他熟悉安达卢西亚的所有田野和牧场。他知道他的每一只动物的合理价格是多少。
他决定尽可能走最长的路返回朋友的马厩。当他走过城市的城堡时，他中断了返回，爬上了通向城墙顶部的石坡。从那里，他可以看到远处的非洲。有人曾经告诉他，摩尔人就是从那里来的，占领了整个西班牙。
从他坐的地方，他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包括他和老人谈话的广场。诅咒我见到那个老人的那一刻，他想。他来到小镇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解梦的女人。无论是女人还是老人，对于他是牧羊人这一事实都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是孤独的人，不再相信任何事物，也不明白牧羊人会依恋他们的羊。他了解羊群中每个成员的一切：他知道哪些是跛子，哪些是两个月后就要生孩子的，哪些是最懒的。他知道如何剪它们，也知道如何宰杀它们。如果他决定离开他们，他们就会受苦。
风开始刮起来。他了解那种风：人们称之为黎凡特风，因为摩尔人是乘风从地中海东端的黎凡特而来的。
黎凡特的强度增加了。我就在这里，在我的羊群和我的宝藏之间，男孩想。他必须在他已经习惯的东西和他想要拥有的东西之间做出选择。还有商人的女儿，但她没有他的羊群那么重要，因为她不依赖他。也许她根本就不记得他了。他确信他出现的哪一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当每一天都与下一天一样时，那是因为人们无法认识到生活中发生的美好事情太阳升起的每一天。
我把父亲、母亲和城镇的城堡抛在了身后。它们已经习惯了我的离开，我也是。羊也会习惯我的不在，男孩想。
从他坐的地方，可以眺望整个广场。人们继续从面包店进进出出。一对年轻夫妇坐在他与老人谈话的长凳上，他们接吻了。
“那个面包师……”他自言自语，但没有完成这个想法。黎凡特的力量还在增强，他感觉到它的力量打在了他的脸上。是的，那股风带来了摩尔人，但它也带来了沙漠和蒙着面纱的女人的气味。它带来了那些曾经离开去寻找未知、黄金和冒险——以及金字塔的人们的汗水和梦想。男孩嫉妒风的自由，也看到自己也能拥有同样的自由。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羊、商人的女儿和安达卢西亚的田野只是他通往命运的几步之遥。
第二天中午，男孩遇见了老人。他带来了六只羊。
“我很惊讶，”男孩说。 “我的朋友立即买下了所有其他的羊。他说他一直梦想成为一名牧羊人，这是一个好兆头”。
“一直都是这样，”老人说。 “这就是所谓的好感度原则，第一次打牌的时候，几乎肯定会赢，新手的运气”。
“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一种力量要你实现自己的命运，它吊着你的胃口，让你尝到成功的滋味”。
然后老人开始检查羊群，发现其中一只是跛脚的。男孩解释说，这并不重要，因为那只羊是羊群中最聪明的，产的羊毛最多。
“宝藏在哪里？” 他问。
“它在埃及，靠近金字塔”。
男孩吓了一跳。老妇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没有向他收取任何费用。
“为了找到宝藏，你必须遵循预兆。上帝为每个人准备了一条道路，你只需要阅读他为你留下的预兆”。
还没等男孩回答，一只蝴蝶就出现在他和老人之间。他想起祖父曾经告诉他的一句话：蝴蝶是好兆头。喜欢蟋蟀，喜欢期待；像蜥蜴和四叶草。
“没错。”老人说，他能读懂男孩的想法。 “就像你祖父教你的那样。这些都是好兆头”。
老人掀开斗篷，男孩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老人穿着一件重金胸甲，上面镶满了宝石。男孩回想起前一天他注意到的光彩。
他真的是一个国王！他必须乔装打扮以避免遭遇小偷。
“拿着这些。”老者说道，同时拿出了镶嵌在胸甲中央的一块白色石头和一块黑色石头。 “它们被称为乌陵和土明。黑色表示‘是’，白色表示‘否’。当你无法解读预兆时，它们会帮助你做到这一点。始终提出客观的问题。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尝试自己做决定。宝藏在金字塔里；你已经知道了。但我不得不坚持支付六只羊，因为我帮助你做出了决定”。
男孩把石头放进了他的袋子里。从此以后，他将自己做决定。
“不要忘记，你所面对的一切都只是一件事，别无其他。不要忘记预兆的语言。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跟随你的命运直到结局。但在我走之前，我想给你讲一个小故事。
“某位店主派他的儿子去向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学习幸福的秘密。这个小伙子在沙漠中徘徊了四十天，终于来到了高高的山顶上一座美丽的城堡。就在那里，然而，我们的英雄并没有找到一位圣人，而是在进入城堡的主厅时，看到了一片忙碌的景象：商人来来去去，人们在角落里交谈，一个小管弦乐队正在演奏轻柔的音乐。，桌子上摆满了世界上那个地方最美味的食物。智者与每个人交谈，男孩不得不等待两个小时才轮到他的注意。智者认真地听着男孩解释自己来的原因，但告诉他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幸福的秘密，建议男孩在宫殿里看看，两个小时后回来。 “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智者说道，递给男孩一把装有两滴油的茶匙。 “当你四处走动时，随身携带这把勺子，不要让油溢出”。男孩开始在宫殿的许多楼梯上爬上爬下，眼睛一直盯着勺子。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了智者所在的房间。 “那么，”智者问道，“你看到挂在我餐厅里的波斯挂毯了吗？你看到园丁大师花了十年时间打造的花园了吗？你注意到我图书馆里漂亮的羊皮纸了吗？男孩很尴尬，承认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唯一关心的是不要把智者托付给他的油洒出来。 “然后回去观察我的世界的奇迹吧。”智者说道。 “如果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房子，你就无法信任他。” 男孩松了口气，拿起勺子，继续探索宫殿，这一次观察了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所有艺术品。他看到了花园、周围的群山、美丽的花朵以及挑选一切的品味。回到智者身边后，他详细地讲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但是我托付给你的那滴油在哪里呢？”智者问道。男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勺子，发现油已经不见了。 “好吧，我只能给你一条建议。”最聪明的智者说道。 “幸福的秘诀就是看到世界上所有的奇迹，并且永远不会忘记勺子上的油滴”。
牧羊人什么也没说。他已经听懂了老国王给他讲的故事。牧羊人可能喜欢旅行，但他永远不应该忘记他的羊。
老人看着男孩，双手合十，在男孩的头顶上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他带着他的羊走开了。

8

塔里法的最高点有一座古老的堡垒，由摩尔人建造。从城墙顶上，人们可以一睹非洲的风采。那天下午，塞勒姆王麦基洗德坐在堡垒的墙上，感觉黎凡特风吹在他脸上。羊群在附近坐立不安，对新主人感到不安，并对如此多的变化感到兴奋。他们想要的只是食物和水。
麦基洗德看着一艘小船正驶出港口。他再也见不到这个男孩了，就像他在向亚伯拉罕收取了十分之一的费用后再也没有见过亚伯拉罕一样。那是他的工作。
神不应该有欲望，因为他们没有命运。但塞勒姆国王迫切希望这个男孩能够成功。
可惜他很快就会忘记我的名字，他想。我应该为他重复一遍。然后当他谈到我时，他会说我是麦基洗德，撒冷王。
他仰望天空，有些羞愧地说道：“我知道，正如您所说，大人，这是虚荣中的虚荣。但是，一个老国王有时也必须为自己感到骄傲。”

9

非洲是多么奇怪啊，男孩想。
他坐在一家酒吧里，和他在丹吉尔狭窄的街道上见过的其他酒吧很像。一些人正在用一根巨大的烟斗抽烟，他们将烟斗从一个烟斗传递到另一个烟斗。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他看到男人们手拉手行走，女人们遮住脸，牧师们爬上塔顶吟诵圣歌——而他周围的每个人都跪下来，把额头放在地上。
“异教徒的做法”，他对自己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教堂里，他总是看着圣地亚哥·马塔莫罗斯骑着白马、剑出鞘的图像，以及跪在他脚下的人物。男孩感到很不舒服，而且非常孤独。异教徒看上去很邪恶。
除此之外，在他匆忙的旅行中，他忘记了一个细节，只是一个细节，这可能会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他的宝藏：这个国家只说阿拉伯语。
酒吧老板走近他，男孩指着邻桌提供的一杯饮料。原来是苦茶。这个男孩更喜欢酒。
但他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个。他要关心的是他的宝藏，以及他要如何得到它。卖掉羊后，他的口袋里有了足够的钱，男孩知道金钱是有魔力的；他知道钱是有魔力的。有钱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孤独。不久之后，也许仅仅几天，他就会到达金字塔。一个戴着黄金胸甲的老人不会为了得到六只羊而撒谎。
老人谈到了征兆和预兆，而当男孩过海峡时，他也想到了预兆。是的，老人知道他在说什么：男孩在安达卢西亚的田野里度过的那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通过观察地面和天空来了解自己应该走哪条路。他发现某种鸟的存在意味着附近有蛇，而某种灌木则表明该地区有水。羊教会了他这一点。
他想，如果上帝能如此有效地引导羊群，他也会引导一个人，这让他感觉好多了。茶似乎不那么苦了。
“你是谁？” 他听到一个声音用西班牙语问他。
男孩松了口气。他正想着预兆，有人出现了。
“你怎么会说西班牙语？” 他问。新来的人是一名身穿西服的年轻人，但从他的肤色来看，他是这座城市的人。他的年龄和身高与男孩差不多。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会说西班牙语。我们距离西班牙只有两个小时”。
男孩说道：“请坐，我请你吃点东西。” “帮我要一杯酒。我讨厌这茶”。
“这个国家没有酒”，年轻人说。 “这里的宗教禁止这样做”。
男孩当时告诉他，他需要去金字塔。他几乎要开始讲述他的宝藏，但决定不这样做。如果他这样做了，阿拉伯人可能会想要一部分作为带他去那里的报酬。他记得老人说过要提供一些你还没有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带我去那里。我可以付钱给你当我的向导”。
“你知道怎么去那里吗？” 新人问道。
男孩注意到酒吧老板站在附近，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对这个男人的出现感到不安。但他已经找到了向导，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必须穿越整个撒哈拉沙漠”，新来的人说。 “要做到这一点，你需要钱。我需要知道你是否有足够的钱”。
男孩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他相信老人，老人说过，当你真心想要某样东西时，全宇宙都会帮你。
他从袋子里掏出钱给年轻人看。酒吧老板也过来看了看。两人用阿拉伯语交谈了几句，酒吧老板似乎很生气。
“我们离开这里吧。”新来的人说道。 “他要我们离开”。
男孩松了口气。他起身去付账，但店主抓住了他，开始愤怒地对他说话。男孩很坚强，想要报复，但他身在异国他乡。他的新朋友把主人推到一边，把男孩拉到外面。 “他想要你的钱”，他说。 “丹吉尔和非洲其他地方不一样。这是一个港口，每个港口都有小偷”。
这个男孩信任他的新朋友。他在危险的情况下帮助了他。他拿出钱来数了数。
“我们明天就可以到达金字塔”，另一个人接过钱说道。 “但我必须买两只骆驼”。
他们一起走过丹吉尔狭窄的街道。到处都有出售物品的摊位。他们到达了一个举办集市的大广场的中心。
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人，争论着，卖着，买着。蔬菜在匕首中出售，地毯与烟草一起展示。但男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新朋友。毕竟，他已经拥有了所有的钱。他考虑过要求他归还，但觉得这样不太友好。他对异国他乡的风俗习惯一无所知。
“我只会看着他”，他对自己说。他知道自己比他的朋友更强。
突然，在一片混乱之中，他看到了一把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剑。刀鞘上有银色浮雕，刀柄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宝石。男孩向自己保证，当他从埃及回来时，他会买那把剑。
“问问那个摊位的老板，这把剑多少钱”，他对他的朋友说。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会儿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把剑。他的心一紧，仿佛胸口突然被压住了。他不敢环顾四周，因为他知道会发现什么。他又盯着那把美丽的剑看了一会儿，直到鼓起勇气转身。
周围都是集市，人来人往，叫卖声，买菜声，各种奇怪食物的香味……却找不到他的新同伴。
男孩想要相信他的朋友只是因为意外而与他分开。他决定留在原地，等待他回来。在他等待的过程中，一位牧师爬上附近一座塔顶并开始诵经。市场上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用额头触地，开始吟唱。然后，像一群工蚁一样，他们拆除了摊位并离开了。
太阳也开始离去。男孩沿着它的轨迹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它隐藏在广场周围的白色房子后面。他回忆起那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大陆，仍然是一个带着六十只羊的牧羊人，期待着与一个女孩的见面。那天早上，当他走过熟悉的田野时，他就知道将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但现在，当太阳开始落山时，他身处另一个国家，一个陌生土地上的陌生人，他甚至不会说当地的语言。他不再是牧羊人，他一无所有，连回去重新开始的钱都没有。
这一切都发生在日出和日落之间，男孩想。他为自己感到难过，并感叹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如此突然、如此剧烈地改变。
他羞得想哭。他甚至从未在自己的羊面前哭泣过。但市场空无一人，又远离家乡，他就哭了。他哭是因为上帝不公平，因为这就是上帝报答那些相信梦想的人的方式。
当我拥有我的羊时，我很高兴，我也让周围的人感到高兴。人们看到我来了就欢迎我，他想。但现在我感到悲伤和孤独。我会因为一个人背叛了我而变得痛苦和不信任别人。我会恨那些找到了宝藏的人，因为我从未找到过我的宝藏。我会紧紧抓住我所拥有的一切，因为我太渺小了，无法征服世界。
他打开袋子，看看还剩下什么东西。也许他在船上吃的三明治还剩下一点。但他只找到了那本厚重的书、他的夹克和老人给他的两块石头。
看着这些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口气。他用六只羊换了两块从金胸甲上取下的宝石。他可以卖掉石头，买回程票。但这一次我会更聪明，男孩想，把它们从袋子里拿出来，这样他就可以把它们放进口袋里。这是一个港口城镇，他的朋友告诉他的唯一真实的事情就是港口城镇充满了小偷。
现在他明白酒吧老板为何如此不高兴了：他是想告诉他不要相信那个人。 “我和其他人一样——我根据我希望看到发生的事情来看待世界，而不是实际发生的事情”。
他用手指慢慢地抚过石头，感受它们的温度和表面，他们是他的宝藏，光是处理它们就让他感觉好多了。他们让他想起了那个老人。
他曾说过：“当你想要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齐心协力帮助你实现它”。
男孩试图理解老人所说话的真相。他在空荡荡的市场里，身无分文，也没有一只羊可以守夜。但这些石头证明他曾见过一位国王——一位知道男孩过去的国王。
“他们被称为乌陵和土明，他们可以帮助你解读预兆”。男孩把石头放回袋子里，决定做一个实验。老人说要问非常明确的问题，要做到这一点，男孩必须知道他想要什么。于是，他询问老人的福气还在吗？
他取出了其中一颗石头。答案是“是”。
“我能找到我的宝藏吗？” 他问。
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摸索着寻找其中一颗石头。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们俩都从袋子上的一个洞里钻了出去，跌倒在地上。这个男孩甚至从未注意到他的口袋上有一个洞。他跪下来找到乌陵和土明，把它们放回袋子里。但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他们时，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另外一句话。
老国王曾说过：“学会识别预兆，并遵循它们”。
一个预兆。男孩对自己笑了笑。他捡起两块石头，放回自己的袋子里。他没有考虑修补这个洞——石头随时都可能掉进去。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过问，以免逃避自己的命运。 “我答应过我会自己做决定”，他对自己说。
但石头告诉他，老人还在他身边，这让他更有信心了。他再次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广场，感觉不像以前那么绝望了。这并不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件新的地方。
毕竟，他一直想要的只是：认识新的地方。即使他从未到达金字塔，他也已经比他认识的任何牧羊人走得更远了。哦，如果他们知道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有两个小时的船程有多么不同，他想。虽然现在他的新世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市场，但生机勃勃的时候他已经见过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想起了那把剑。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心痛，但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当他沉思这些事情时，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将自己视为小偷的可怜受害者和寻找宝藏的冒险家之间做出选择。
“我是一个冒险家，正在寻找宝藏”，他对自己说。

10

他被某人摇醒了。他在市场中央睡着了，广场上的生活即将恢复。
他环顾四周，寻找他的羊，然后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但他非但没有悲伤，反而感到高兴。他不再需要为羊寻找食物和水；相反，他可以去寻找他的宝藏。他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但他有信心。前一天晚上，他就决定要像他在书中所崇拜的那样，成为一名冒险家。
他慢慢地穿过市场。商人们正在布置他们的摊位，男孩帮助一个糖果摊贩布置他的摊位。卖糖的小贩脸上挂着笑容：他很高兴，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什么，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他的笑容让男孩想起了那个老人——他见过的神秘的老国王。 “这个糖果商人生产糖果不是为了以后他可以旅行或娶店主的女儿。
他这样做是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男孩想。他意识到他可以做老人做过的同样的事情——感知一个人离他的命运是否接近或遥远。只要看着他们。这很容易，但我以前从未这样做过，他想。
当摊位收拾完毕后，糖果小贩给了男孩他当天做的第一块糖果。男孩谢过他，吃了它，然后继续上路。走了没多远，他就发现，他们摆摊的时候，一个说阿拉伯语，另一个说西班牙语。
他们彼此非常了解。
一定有一种不依赖于文字的语言，男孩想。我已经在我的羊身上经历过这种经历，现在它也发生在人们身上。
他正在学习很多新东西。有些是他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以前从未察觉过。他没有察觉到它们，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它们。他意识到：如果我能学会理解这种无需文字的语言，我就能学会理解世界。
他轻松而从容地决定步行穿过丹吉尔狭窄的街道。只有这样，他才能解读预兆。他知道这需要很大的耐心，但牧羊人都知道耐心。他再次看到，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他正在应用他在羊身上学到的同样的教训。
老人说：“万物皆一”。

11

水晶商人随着白天的醒来，感受到了每天早晨同样的焦虑。他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呆了三十年了：一家位于山街顶上的商店，很少有顾客经过。现在改变任何事情都为时已晚——他唯一学会做的就是买卖水晶玻璃器皿。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店：阿拉伯商人、法国和英国地质学家、总是富有的德国士兵。那时候，卖水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他想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会变得有钱，身边会有美女相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丹吉尔已经发生了变化。附近的休达市的发展速度比丹吉尔快，但生意却在下滑。邻居们都搬走了，山上只剩下几家小商店。没有人会为了逛几家小商店而爬上山。
但水晶商人也没有办法。他一生中三十年都在买卖水晶，现在做其他事已经太晚了。
他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观察街上稀有的人来人往。
他这样做已经很多年了，知道每个经过的人的日程安排。但是，就在午餐时间之前，一个男孩停在了商店门前。他的穿着很平常，但水晶商人老练的眼睛却看出这男孩没有钱花。
尽管如此，商人还是决定推迟几分钟吃午餐，直到男孩继续前进。

12

门口挂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店里有多种语言。
男孩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柜台后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清理窗户上的玻璃，”男孩说。 “从它们现在的样子来看，没有人会想买它们”。
男人看着他，没有回应。
“作为交换，你可以给我一些吃的。”
男人仍然没有说话，男孩感觉到他必须做出决定。他的袋子里有他的夹克——他在沙漠里肯定不需要它。他脱下外套，开始擦眼镜。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把橱窗里的玻璃都擦干净了，正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店里进来了两个顾客，买了一些水晶。
打扫完后，他向那人要吃的。 “走吧，去吃午饭吧。”水晶商人说道。
他在门上贴了一个牌子，然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当他们在唯一一张桌子坐下时，水晶商人笑了。
“你不需要做任何清洁工作”，他说。 “《古兰经》要求我喂饱饥饿的人”。
“那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做呢？” 男孩问道。
“因为水晶很脏。你和我都需要清除我们头脑中的消极想法”。
吃完饭后，商人对男孩说：“我想让你到我的店里工作。今天你工作的时候进来了两个顾客，这是个好兆头。”
人们经常谈论预兆，牧羊人想。但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如我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对我的羊说一种没有文字的语言。
“你愿意去为我工作吗？” 商人问道。
“今天剩下的时间我可以工作”，男孩回答。 “我会工作一整夜，直到天亮，我会清理你们店里的每块水晶。作为回报，我需要明天去埃及的钱”。
商人笑道。 “即使你清理我的水晶一整年……即使你卖掉每件水晶都能赚到不错的佣金，你仍然需要借钱才能去埃及。这里和那里之间有数千公里的沙漠”。
片刻的寂静如此深沉，整个城市似乎都睡着了。集市上没有任何声音，商人之间没有争论，没有人爬上塔楼吟诵。没有希望，没有冒险，没有古老的国王或命运，没有宝藏，也没有金字塔。世界仿佛因为男孩的灵魂而变得寂静。他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咖啡馆的门外，希望自己已经死了，一切都在那一刻永远结束。
商人焦急地看着男孩。那天早上他所看到的所有喜悦突然消失了。
“我可以给你回国所需的钱，我的孩子，”水晶商人说道。
男孩什么也没说。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了袋子。
“我会为你工作”，他说。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他补充道，“我需要钱买一些羊”。